来冰岛的游客激增，从09年的40万暴涨至今年的240万左右。冰岛首都起初兴奋，现在却常有怨言，为什么？
去年夏天，我站在冰岛深邃又壮观的裂谷顶上，凝望古代维京人议会旧址以及作为欧洲与美洲板块构造分界地的辛格维利尔(Thingvellir)。至少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在我与火山玄武岩峭壁之间是无数游客的杆以及身穿Goretex冲锋衣游客在伸手摆造型拍照。这批观光大军来自停靠在新建游客中心的众多旅游大巴，操着各种语言的喃喃细语者都“众口一词”《游戏》(Game of Thrones)这个英语单词，辛格维利尔已成为全球电视剧的常用外景拍摄地。
这与自己1987年首次冰岛行简直是天壤之别。当初驾着我冰岛未婚妻妈妈的那辆夏利车(Daihatsu Charade)游历冰岛全国时，是经由一条偏僻小一颠簸抵达辛格维利尔，而且是独自走过那座鬼斧神工的裂谷。真的，当时常感觉整个国家的旖旎风光尽归自己。甚至首都(Reykjavík)周边一日游项目中的黄金圈景区(Golden Circle)的知名景点——包括异常壮观的黄金瀑布(Gullfoss)与间歇泉(Geysir)地热区——那时还是游客寥寥。如今声名远扬、每次泡温泉费用在5400-26500冰岛克朗之间的蓝湖地热温泉疗养地(The Blue Lagoon)当时还只是温泉浴爱好者随意光顾的地：在车里后，小心翼翼地踏进乳白色的温泉中，一切后果则需自负。
首次冰岛行后，我每年至少回去一次，亲眼看到一波波游客纷至沓来欣赏这异域胜境：爱冒险的游客骑着山地自行车穿越北极荒漠地带；英式摇滚（Britpop，尤其流行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时代的嬉皮士则在Björk欢度另类小长假。而后大众旅游市场瞬间大爆发：2009年，冰岛共接纳游客46.4万；截止去年底，游客数已飚升至近180万人，而且增速越来越快。今年头两个月，游客数同比去年增长了59%，到今年年底，预计全年入境游客数将达240万人。“造访游客数量如今呈直线上升趋势。”冰岛旅游研究中心(Icelandic Tourism Research Centre)教授爱德华•胡依本斯(Edward Huijbens)说。我第一次来冰岛时，平均每两个冰岛人对应一名游客。按英文出版的葡萄藤(The Reykjavík Grapevine)新闻主编保罗•方塔尼(Paul Fontaine)的说法：“如今甚至到了游客开始抱怨人满为患的境地了。”
游客爆炸式增长由一座火山的喷发（很是贴切）。2010年，埃亚菲亚德拉火山(Eyjafjallajökull)大喷发对全球航空运输造成巨大影响，把新闻播音员们都吓傻了，更让冰岛全国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为消除埃亚菲亚德拉火山喷发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冰岛旅游在全球范围发起了宣传攻势。但火山大喷发却让潜在游客趋之若鹜、而不是吓退。据说，前往冰岛这个惊心动魄、异乎寻常的旅游目的地实在方便。冰岛航空公司(Icelandair)长期推出在大西洋上空停留一段时间的服务，廉价航空公司也因首都的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Keflavík)提供低廉的降落费而纷至沓来。冰岛自2008年严重金融危机以来，本国货币克朗已贬值50%，从而使得赴冰岛旅游度假费用大幅降低。
对于该国提振濒临崩溃的经济以及安抚受伤的民族自尊心，当地人昵称的“旅游神弹”(tourism bomb)犹如一贴神奇的兴奋剂。由于孤悬北大西洋边缘地带，冰岛人一直纠结于世界如何看待自己。与游客的交流通常以这样的问题作为开场白：“您觉得冰岛如何？”但是，看到港口观鲸船与游船云集，大街小巷身穿Berghaus与North Face等知名户外装的游客如织，这样的问题似乎是多此一举。很显然，每个游客都喜欢冰岛。
我丈人所在的冰岛属同质型群居国家，是情绪因应社会经济变化而快速变化的国度——其他国家一代人才可实现的盛衰交替，在冰岛区区几年内就能完成。任何事物只要一流行（从纹身、猕猴桃到银行业泡沫），冰岛人就会一窝蜂成为拥趸。由于本国人口集中聚居，上述现象就会、甚嚣尘上：全国三分之二的人口居住在西南部，90%多的游客也多在此欢度假期。每年夏天，我发现爱人的娘家人多把自家空房放到Airbnb网上招租、开旅游大巴车或是观鲸船赚钱。各式酒店层出不穷涌现于的大街小巷。我爱人的姑姑埃琳(Elín)是导游学校老师，发现自己班上满是大伽转行者——其中就包括了前电视新闻主编卡里•乔纳森(Kári Jónasson)。“旅游让我国经济实现了。”他对我这样说，“旅游业快速赚取了远胜其它行业的外汇，提供了全国六分之一的工作岗位。如今冰岛的失业率降至不足3%，金融危机后，大地区的失业率曾达到前所未有的10%。
但旅游热潮往往会出问题，其“临界点”可追溯至2015年夏天。就在我们全家按惯例每年一次返回冰岛前，一辆满载游客的大巴停靠在辛格维利尔附近一所后面遭。冰岛国民对此填膺：墓地是冰岛两位最伟大诗人的神圣安息之地。这是冰岛人的典型风格：风向似乎一夜之间就“变脸”。严厉Airbnb把年轻人从挤走；当地人抱怨街满为患，租赁车辆造成的交通拥堵让他们远离了市中心。我妻子的侄子是某高档餐厅的大厨，他说自己一个月内还没服务过一位本国客人。
游客总是小看冰岛，随着游客数大幅飚升，此类低估引发冰岛人的强烈反应也甚嚣尘上。去年冬天，一群年轻的英国游客引发冰岛全国口诛笔伐，原因是他们在冰岛腹地徒步游时遭困，费了巨大代价对其施救了三次。在过去十年间，有三位游客在同一片海滩被巨浪从黑色的火山沙滩上卷走而淹亡。自驾游的亚洲游客似乎对严寒天气以及碎石面（有时）准备尤为不足：在外国自驾游游客过去十年内重伤数量翻倍的情况下，亚洲游客所占比例尤为高。去年九月，一位中国游客因光顾着仰头观赏极光而误入道中央而不幸被车撞死。
冰岛的医疗卫生系统对此只能勉强应对，而旅游大巴以及2万辆租赁车辆的连发事故开始造成重大伤亡。然而，似乎没人愿意指出：基础设施的捉襟见肘（直至厕所数量的稀少，此事已引发游客强烈反应）可通过把一部分巨额旅游收入反哺来解决。一种理论认为：冰岛对基础设施不愿投入，源于该国经济长久以来就有兴衰交替史，因而不愿意通过投资实现未雨绸缪。
飞来并非时常眷顾这个生活简朴、气候严寒的国度。作为几个世纪以来冰岛人生活艰辛的明有力证明：冰岛语中代表的词汇是hvalreki，即搁浅的鲸鱼——美美收获死去鲸鱼的油脂。与过去几十年时常眷顾冰岛的渔业与经济繁荣一样，来自旅游业的滚滚“”同样被视作稍纵即逝的hvalreki。“这就与再次出海捕捞鲱鱼一样。”我爱人的一位表亲以过来人的口吻暗示道。上世纪60年代冰岛捕捞鲱鱼大获丰收，使得鲱鱼占据全国总出口额的一半，但“飞来”导致过分捕捞一发而不可收，从而不可避免地造成鲱鱼资源枯竭——1969年，冰岛海域的鲱鱼绝迹。“我实际上是从旅游业公布的众多关键数据中了解这一情况的。”胡依本斯教授说，“这与鲱鱼捕捞一样，应该居安思危、科学规划。”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并不是冰岛人。作为一位游历冰岛的老前辈，我觉得其魅力在于人烟稀少的另类景致：它无法承受滚滚而来的游客。“但那是欧洲人的典型观点。”胡依本斯说，“我们现在接待的是风格迥异的游客，他们通常来自东亚。他们并非那些去原始荒野寻芳探幽的惯常游客——他们通常按清单按部就班旅游：游历火山、观看鲸鱼或是欣赏极光。坦率地说，这些亚洲游客对冰岛的旅游资源及特色一知半解，而且这样的游客不胜枚举。”与此同时，雄心勃勃的航空公司打算把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打造成业界人士所谓的“北方迪拜”——与全球最繁忙的机场相媲美的国际航运中心以及“空港都市区”。目标一旦实现的线万游客。
对上述项目反应尽管姗姗来迟，但仍旧有所行动：推出规范与Airbnb网租房的相应举措。今年元月，冰岛任命29岁的律师Thórdís Gyldóttir担任首届旅游部长。夏季旅游超旺季的风头正逐步让位于从极光到新年壮观焰火表演等冬季旅游推介项目。但对于游客过度集中于首都地区的老问题（除民航外人人都视其为大问题）却是。冰岛第二大城市阿库雷里(Akureyri)位于北部地区，它建有长长的飞机跑道，拥有数不胜数的瀑布、地热温泉以及其它国家级胜景。Gyldóttir部长对我说：旅游部正筹措一笔资金，以补贴直飞阿库雷里的航班。但有关详情仍未公布，而居住在阿库雷里的胡依本斯教授说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该地专门服务于旅游业的酒店没建过一家。
在首都，的怨恨情绪在慢慢发酵。方塔尼说大家都清楚哪个房客遭撵，是因为房东意识到把空房放在Airbnb上招租能大赚特赚。甚至在首都地区，最基本的基础设施方面的问题解决起来还遥遥无期。去年夏天，我发现一位居住在闹市区的当地居民打广告，出价300冰岛克朗（2英镑多）请人维修自家卫生间。旅业底层员工薪水已降至多数冰岛人接受的水平：东欧人给游客房间送钥匙或饮料的概率与日俱增。
执政联盟中某政党已强制入境游客数量；更为温和的做是大幅提高夜间旅游税（原先微不足道）。胡依本斯冀希望于实现数量与质量的平衡：从大批走马观花式的游客向生态旅游与学术研究型旅游。“旅游经济如今是冰岛的支柱产业，因此如何发展完全由我们自己主导。”但他最关注的事无关商业。“任其现状继续发展，我认为旅游业就是孤立发展的加工产业：波兰员工为中国游客服务，与我们冰岛本国人毫无互动。”
我1987年首次造访冰岛时，其大街小巷处处洋溢着独具特色的与世感。大家似乎都知彼知己，甚至在闹市区都是如此。我记得一群小朋友看到一位匆匆经过的美国黑兵（来自凯夫拉维克美军管理的北约）后的惊呆神情，因为觉得对方是稀罕尤物。胡依本斯说：“从人类的角度看，旅游应是彼此分享各种文化见识的绝佳机会。”他停了一会儿后引用冰岛人的一个有名比喻说：“游客也是人，而并非鲱鱼，它们心心相通。”
莫尔出版了10本旅游丛书，第一本是《冰国游记》(‘Frost on My Moustache’)，记述了其游历冰岛全国的经过。
游客过度集中于周边（夏季）的好处是该国多数地区仍是人迹罕至。2015年七月，首都地区酒店入住率为90%，但东部地区元月份的酒店入住率仅为6%。蒂姆•莫尔挑选了五处常见旅游线之外的绝佳景点。
Hofsós：在冰岛，地热温泉池几乎是与生俱来就拥有的，Hofsós这个北部渔村约有200名居民，尤其得到的恩赐。硕大的温泉池由当地两位商界女强人提供资金，是用钢筋混凝土在柔软潮湿的沿海草地里建成的小型杰作。透过升腾的蒸汽，泡浴者可以眺望到峡湾对面的德朗盖岛(Drangey)，感叹勇士葛瑞蒂(Grettir the Strong)的故事，这位传奇逃犯孤身游至这座偏远、悬崖峭壁林立的岛屿。
Strandir：冰岛西北部（左上角）向大海延伸出去的“耳朵”状峡湾是该国最偏远荒凉的地带。Strandir则是该地带东海岸的一部分，也是自驾游者最后想征服的地方：643号线是一条全景式的，蜿蜒穿行于荒寂的古老渔村间。拥有7幢房子以及一座小酒店的Djúpavík距最近的村落70公里，这儿昔日曾是鲱鱼加工厂的员工住宿区，加工厂的废墟如今在海岸边尤为醒目。
Asbyrgi：它东距观鲸圣地Húsavík很短车程，这座壮观的峡谷形成于几次地质大灾难时代，由巨型冰川下火山喷发后冰雪融化成的水冲刷而成。站在房子大的巨型圆石堆（在昔日奔泻马蹄形瀑布冲刷形成的深水潭）中，犹如置身“关了水龙头”的尼亚加拉瀑布(Niagara)：昔日大自然奔腾不泻的狂野与如今死寂的沉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Snaefellsnes：这座冰川覆盖的火山是无数夕照的遥远背景，曾是凡尔纳《地心游记》(Jules Verne’s Journey to the Centre of the Earth)的起点。但斯奈山(Snaefell)所在的半岛在北极地区万里晴空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旷远。游客在空旷的道上驾车三个小时，发现自己置身于广阔无垠的荒芜海滩，其背后则是托尔金笔下的那种悬崖峭壁，沙子中失事船只的浮木与碎片比比皆是。
Neskaupstaður：几乎没有游客前往冰岛最东部地区游玩。贯通Oddskard山的单线年开通之前，这座渔港城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它散发着北欧推理悬疑剧(Scandi-noir drama)那种孤荒、简朴的诡异感。
Neskaupstaður由于是社会主义的长期死忠而被昵称为“小莫斯科”——小镇游泳池的两座钟标示着本地时间与莫斯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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